江天

10.04w

主要写的都建了合集,不定期掉落其他内容。

【原创】走吧



她磕磕绊绊地跑到甲板上。


这些时日天气闷热的很,船上的客人睡醒一觉起来,三三两两分散开吹着海风。

她昨天晚上被人劝着喝了一整瓶酒,一口闷。她酒量不好,喝完就倒,是同房的女大学生把她搀回去的。她刚醒,脑袋晕晕乎乎,房间里就她自己,也没瞧见女同学去哪了。待会儿遇见得谢谢人家,她默默想。

这会儿天气正冷,凛冽的海风直吹她的头。她还是有点晕,不过比之前好多了。

她望见不远处他的身影。

他还和以前一个样子,平肃板正,一丝不苟,挺直的脊背仿佛一辈子也不会折断倒下来。

她还是爱着他的,大抵是喜欢的。可那又怎样呢,她抬头看了看天,几颗星子闪着亮光。这天静得黑得彻底,像是要把人吞吃入腹,吸着你的灵魂咬着不放。

她瞟见那些女人又扭着她们的躯体聚过去了,这是几乎每日在这艘船上定要上演的戏码之一。他不推开,像是不讨厌,不过以她对他的了解——她对他从前那点浅薄的了解,他大概是不喜欢这群卖弄的女人的。

他打哪儿学的这一套呢?她看着他游刃有余地跟那群女人调笑,高谈论阔逗得她们哈哈直笑。明明他以前是个纯情的小男生。是的,纯情。他以前连跟女生对话都会不习惯得耳根发红,恨不得把头撇过去,这会儿居然没事儿人一样跟她们聊起来了。他打哪儿学的这一套呢。


她只自己一人立在船头,这是专为她准备的地方。倒不是她有多大面儿能让人给她让出位置来,实在是这地方不会是那一堆小情侣选择幽会的去处。这里开阔,视野极好。白天能看见很多让人兴奋的东西,可到了晚上,这里就显得太安静了些。

她耳边呼呼地刮着风,隐约能听到斜后方几个人在议论着什么,哪些人在角落里做哪些事,她都明镜似的清楚。可她知道归知道,她是打定主意不说出去的。这是第二天的早上,她还有三天时间,还有三天时间船就靠岸。父亲早在码头租了间旅店等着迎她回去,还有什么银行经理的儿子也在那儿等着。父亲老了,急于早早把她打发出门。她没有怨言,这是她的命。

留过洋学又怎样呢,自以为肚里有点墨水就能够为所欲为了吗?她这种女人,生来就要极普通极平稳的过日子的。或许她还要感谢父亲,作为一个单亲家庭的大家长,把她拉扯这么大是很不容易的。她心里清楚,她心里明镜似的清楚。

下等舱里又开始吵吵闹闹了。是了,现在不正是牌局开始的好时候吗?大家睡了一觉精神头足得很,自然要开始忙活起自己这短暂几天的进出收入。那位太太又再嚷嚷了,她心里觉得烦闷,却又不大好意思指出来。那太太——或许称她为女人更恰当些——那女人,又开始嚷嚷起来了,无非是家里那位又跟人家赌输了多少多少。是了,小户人家可不就整天计较这些柴米油盐的吗?难道还要指望这些女人——这些太太们,翻一翻西厢记做个黄粱梦吗?

她不禁想到自己往后的日子。


她看着这些被生活小事困扰的实在的人,或许在她眼里这不过是些小事。她脑子里充斥着那些想法——那些危险的,不合时宜的,应当立即摒弃的想法,不知道该向哪儿去了。不过这些太太们是真真实实活过的——毫无疑问——她们是活过的。她们有立于这世间的资本——她们有膝下那些吵闹的小的可怜的人儿,来证明她们存在过,并且这种关系——这种可恶的,不能解除的,绑定的关系,会一直延续下去。

可她却没有。

不过巧的是,她也不想有。

天又有些发沉,大概是要下雨了。她回头看了看他刚站过的地方,已经没有人了。她有时候很羡慕他,这感情是说不清的。甲板上也不剩什么人了,大家都回舱里去看赌骰。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,这么热的天,倒是不嫌闷得慌。

她扶着栏杆低下头看了看海,轮船深深地吃着水,随着大海一摇一荡。海面挺温和地飘着,载着船驶向远方。

远方是黑色的天,无边无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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